“天哪！”

“许然是疯了吗！

竟然敢使用禁术！”

“来人！

快阻止他！”

围观群众无一人有动静，他们皆不敢正面迎上丧心病狂的许然。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乏力，禁术让我无法动弹。

身上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我再也坚持不住，缓缓倒在地上，血瞬间染红了地面，就像是绽开的朵朵血莲。

倒地瞬间，我对上一双幽深且冷漠的眼眸，正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我。

是墨泠。

原来他一直都在啊。

他就坐在树梢上，就这么看着我被许然刺穿身体。

身后的许然杀红了眼，还想继续对我攻击，墨泠依旧神情冷漠，不为所动。

良久还张开嘴巴，无声说了两字。

“废物。”

他不愿救我。

我眼角不住淌出泪水，绝望闭上眼睛。

忽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梨花香，身上一暖，前方的剑刃被人击掉。

“姐姐！”

是浅秋，她终于历练回来了。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想努力扯出笑容。

可惜我太累了，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十分不稳，我梦见了幼兽时期的墨泠。

那时的他还为化成人形，只能缩着身体立在我的肩头。

在书院被人围堵时，一群人正想要对我动手。

当我认为定要挨顿打时，墨泠却毫不犹豫的挡在我的身前，用他那小小的身板为我抵挡伤害，竭尽全力保护我。

震惊之余，全是感动。

那是除了浅秋，第一次有人豁出所有站在我身前。

而后的日子我们都形影不离，一同上学堂，游玩踏水，下山戏耍，关系突飞猛进。

只是美好的日子总是消散得很快。

墨泠长大了，他向来傲娇要强，事事都要争得第一，他也有实力能够夺得第一。

他也逐渐发现，我已然追赶不上他的步伐，成为了他修炼路上的绊脚石。

墨泠不再对我亲昵，更多的是不屑和厌烦。

在他眼中，我这般的弱者是没有资格站在他身旁和他一同并肩作战的。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周围空荡荡，墨泠和浅秋都不见踪影。

不知浅秋给我用了何药，伤好得很快，她向来都有许多灵丹妙药，我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我来到浅秋的院外，竟然发现门是微掩的。

看清里面景象时，我不由瞪大了眼。

墨泠跪在地上正受着鞭挞刑法，背后更是触目惊心，鲜血淋漓。

浅秋神情冷峻，手握刑鞭。

“墨泠，你可知错！”

“身为护卫者竟如此失职，眼睁睁看着姐姐被宵小刺伤却无任何动作，你可知错！”

随着咬牙的闷哼声响起，墨泠从喉间挤出一声。

“不知。”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沉着回道。

“许南月那般没用的弱者根本不配我的守护，她是伤是死我根本毫不在乎，从一开始墨泠想护卫的人便是你。”


墨泠生来便是身负众望，众星捧月的护卫者，他诞生之时飞天峰上的古树都开了花，花瓣飘飘洒洒漫天遍野，很是壮观。

选卫之日，按年纪大小为序。

爹娘和周遭的长辈都在不断暗示我，让我选旁的凤凰蛋，在他们眼中墨泠应当只有天赋异禀的浅秋配得上。

可我的目光还是被中间那花纹别样，颜色辉煌的凤凰蛋给吸引了过去。

但我手放上去时，爹娘和修者一时哀叹连连，就连凤凰蛋自身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最强的凤凰蛋竟然被最弱的候选者给选中了，真是造化弄人。

我不懂什么实力强盛，我只知道那凤凰蛋生得很是漂亮。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很好，墨泠不仅是凤凰蛋的外壳好看，他那一身光滑靓丽的羽毛也很是夺目耀眼，化形后的模样也丰神俊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墨泠性情冷淡，众人虽说敬仰他，但平日都不敢与他搭话，招呼时也只敢中规中矩的唤他的名字。

而从前我仗着自己在他眼里的不同，便给他取了个亲切的昵称——阿墨。

这么多年来我也乐钟于在他的身后“阿墨阿墨”的唤他，就像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却未曾想他早已对我厌烦至极，前不久便恶狠狠威胁我别再如此唤他。

从前在我眼中的与众不同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后来想了想“阿墨”只是一个名称，确实也算不了什么。

3.刚回房中待上不过片刻，许然便又找上门来。

他直接将手中的剑鞘砸在我房门上，叉着腰一顿叫嚣。

“许南月！

你这个废物，凭什么你有资格参与成年考核！”

“你参与成年考核不就是自寻死路，此外还有什么用处！

简直是浪费名额，快自觉给我退出！”

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皆认同他的话。

许家成年考核名额有限，许然作为许家旁支子嗣，今年未能参加上考核，他便笃定名额是被我强占了去。

我和他比试了一场，虽然我的修术不如他，但是凭借着我的小聪明还是轻易的躲过了他的攻击。

趁他不注意，我便一拳加上肘击将他击在地上。

我毫不费力站起身，拍了拍手。

“许然，就你这水平，连我都敌不过，又如何参加成年考核？”

“怕不是要闹个笑话？”

周围顿时一阵哄笑。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身就准备走。

未走出几步我的脚下仿佛生了根被定在原地。

凛冽的疾风从身后呼啸而过，耳畔传来剑刃刺破肌肤的声音。

“噗呲——”剧痛袭来，身上泛着凉意，我能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正淅淅沥沥流出滴落。


浅秋闻言，怒气更盛了些。

“姐姐不是弱者！

她修炼无长进是有原因的。”

我和浅秋为双生之子，在娘胎里时浅秋很是霸道吸食了大部分营养，这也导致我刚降生不久便险些停止呼吸。

娘使用了上古禁术才护住了我的一条命，而这禁术的代价便是让我修为难以长进，永远为低等修者。

这件事鲜少有人知晓，而浅秋也正因如此也一直对我有愧。

现下墨泠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了，额间冒着冷汗，嘴里也在不停说着：“请允许成年考核之后，让我成为你的护卫者。”

“墨泠，你竟然敢言而无信。

你分明在五年前就承诺过会好好保护姐姐一辈子，如今想要反悔不成？”

只觉得耳朵一阵轰鸣，好像有什么笼罩了我的听觉，震惊过后是麻木的恍惚。

原来如此，五年前护卫交换会，我以为墨泠肯定会抛下我选择实力更强盛的修者。

可他却没有，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墨泠许是因为儿时遗留下的一丝情意所以选择护在我身边。

却未曾想，他如此做的目的一切竟然是因那对浅秋的承诺。

“当初我说要护在许南月身旁，都是为了能够看见你，能够离你近一些。

哪怕只是远远一眼也好...若我能够成为你的护卫者，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舍得让你受一点伤害。”

向来傲娇之人却弯下了脊梁，为了得到心上人的垂怜而变得如此卑微和小心翼翼。

真相大白的瞬间，仿佛我的心也就此化为灰烬。

我宁愿墨泠当初抛下我，重新跟随新的候选者。

而不是因为浅秋的承诺，因为对浅秋的爱意，而顺带给予我这施舍般的保护。

浅秋回绝了他。

“护卫者实力强盛是很重要，但墨泠你偏偏还忽略了一点...”墨泠的眼神有些茫然。

“那便是——忠诚。”

“即便你身为强者，实力强悍。

可既已有契约之人便得全心全意护着她，而不是此般瞻前顾后的作态！

实在可耻！”

墨泠面上带着执拗，对方已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可他似乎还不愿放弃。

我伤口泛着疼痛，脚下一个踉跄便撞上门框。

“轰隆——”门内两人齐刷刷转过头来，浅秋惊愕又担忧朝我奔来。


墨泠作为灵兽陪伴我身旁十八年，护我周全。

本以为是他自己的意愿和选择，却没曾想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见到我妹妹。

机缘巧合我却先一步和他结印，他一直憎恨着我。

许家的成年考核，契约者得和主人寸步不离。

可只有墨泠舍下我，护在妹妹身边。

终于我如他所愿，和他解除契约，迷失在荒山里。

后来，他找寻我三天三夜，在偏远荒芜的村落里找到了我。

却发现，我身边却已有新的契约者。

——凤凰作为灵兽一族与许家结契的事天下皆知，许家的候选人要挑选自己钟意的对象作为自己的护卫者。

墨泠是凤凰族最负重望，实力最强盛的护卫者，而我便是那最不被看好，最为窝囊的候选人。

可偏偏与墨泠结契之人是我。

我提着山下城南小巷子的糕点，步伐雀跃地朝许家奔去。

墨泠化形后什么都不爱吃，正逢下山碰巧遇上糕点铺，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吃得如此畅快。

可后来糕点铺搬迁，十年间都再没尝过那般味道，如今铺子竟然搬了回来。

若是墨泠见了这糕点，定然会很开心。

这种欣喜和期待让我忽略了周遭一切的窃窃私语。

“分明是长姐，同样身为许家的候选人，为何两人实力如此悬殊，简直是天差地别。”

“是啊，最为可惜的还是墨泠，他可是凤凰族最强盛的修者，竟然被这个窝囊废给选去当了护卫者。”

“可惜啊可惜啊......”我遮下眼眸中的失落，悄无声息的捏紧了包裹糕点的牛皮纸。

这些话，打小我便听倦了也习惯了，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道下，还是在修真界最强盛的许家，自小修为就难以长进的我成为被大家鄙夷不屑的对象再正常不过。

毕竟若是没有浅秋和墨泠，活许早在之前某次历练中我就无法存活下来。

重新调整好心情，我努力扬着笑容来到墨泠的面前，高举着糕点示意他看过来。

“阿墨，快看。

城南巷子的糕点又出现了，你快尝尝...”话未说完，凌厉的掌风袭来。

“啪嗒——”糕点一霎掉落在地，从油皮里滚了出去散了一地。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墨泠高抬的手发懵。

他眉头紧蹙，透露出不耐。

“许南月，你总想着无关紧要之事，若你能好好修炼也不至于如此。”

“你不觉得自己很窝囊？

如果我是你，早就自觉退出许家又或者撞死在耻辱柱上，何苦出来这般丢人现眼！”

“真没用！”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吐出冷漠又狠厉的话语，尽数刺穿我的心脏。

看着墨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我弯腰将地上的糕点一枚枚捡起。

鼻尖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泛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刚刚的话他果然是听见了，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从前，我一直以为墨泠或多或少对我还是有情意在的。

因为他可以毫不理会外面的流言蜚语，坚持陪在我身旁护卫我长大。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因为结契，只是因为我是他契约上要护卫之人，所以他才一直坚持伴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