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阵阵欢笑，景辰清脆的声音格外刺耳：“叔叔，我们一起许愿好不好？”
关上门的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欢声笑语透过门缝飘进来，林铭深捂住耳朵，却还是能听见儿子欢快的声音：“我希望修叔叔永远陪着我。”
他蜷缩在沙发上摸出手机。
一个月来，他每天盯着医院发来的异地交流申请表，想了又想。
布鲁塞尔，医疗专家交流项目。
他放不下景辰，也舍不得这个家。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的多余。
他打开订票软件，机票预订布鲁塞尔，单程，一周后。
林铭深闭上眼，既然这个家不需要他，那就彻底消失吧。
梦里光影交错。
大四的林铭深站在讲台上，聚光灯刺眼，台下座无虚席。
可此刻他的目光，只能捕捉到评委席上那一道身影。
司徒明月。
二十岁就执掌司徒集团的商界女王。
她专注地看着台上，不是在看PPT，而是在看他。
“我的构想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她却突然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让他瞬间安定下来。
“林先生。”清冷优雅的声音在整个会场回荡，“你的想法很大胆。”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女人的声音可以清冷到让人心跳停顿。
“但很惊艳。”她继续说，“司徒集团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梦想。”
那一刻，他看见她眼中的赞赏。
不是对S大天才少年的赞赏，而是对一个能与之比肩的灵魂的欣赏。
画面突然旋转。
婚礼当天，她为他戴上钻戒。
“以后，都有我在。”
景辰发高烧那晚，他手足无措，她却稳稳地抱起孩子。
“别怕，去医院的路上，给他讲个故事。”
他在副驾驶颤抖着声音念童话，她开车的手却很稳。
那时的她，会在深夜轻轻为他盖上毯子。
会在他加班时，扶着他回到床上。
“医生也要注意身体。”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关切。
可是画面再次破碎。


她在门外站了很久。
房间里传来的，不是往日里的哭求，而是一片死寂。
……
第二天一早，林铭深就去了民政局。
工作人员看着他递来的申请：“林墨的领养手续？您妻子同意么？”
“不需要她的签字。”他声音平静，“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请再给我一份离婚协议书样本。”
离开民政局，林铭深到商场给林墨买衣服。
转角处，突然撞见沈修拉着司徒明月从西装店里出来。
“呀！”沈修故作惊喜地打招呼，“真巧，你也来给我挑礼服吗？”
林铭深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突然笑了：“不是，来办点自己的事。”
这笑容让司徒明月心里一紧。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了铭深，”沈修故意凑近他，“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我呢？我可是很期待啊。”
“放心，”林铭深转身离开，“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望着他的背影，司徒明月心里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他今天怎么连吃醋都懒得吃了？
“明月？”沈修柔声叫她。
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目光还停留在林铭深消失的方向。
莫名的烦躁。
……
三天后。
出租车在影楼前缓缓驶过。
“林叔叔，”林墨怯生生地问，“我们去哪里？”
“叫爸爸。”林铭深轻声纠正，将男孩揽入怀中，“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那里很美，跟童话里一样。”
红灯亮起，出租车停在路口。
车窗外，影楼的玻璃橱窗映出一幅画面。
沈修站在镜头前，定制的白色西装将他衬得像个王子。
景辰正从司徒明月身边跑过去，一头扎进沈修的怀里。
林铭深默默别过脸。
绿灯亮起，出租车朝机场方向绝尘而去。

他要伤害修叔叔！”景辰吓得大哭。
林铭深呆立在原地，看着鲜血从沈修手臂上滑落。
“你……”司徒明月眼中燃烧着怒火，一把掐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敢！”
“不是这样的……”他下意识想解释。
“还不够吗？”女人冷笑，“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小修才甘心？”
景辰护在沈修身前，用力推开林铭深：“坏人！你滚开！”
从来没有人问他发生了什么。
从来没有人相信他的解释。
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他看着沈修得意的眼神，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就错了。
“明月，”沈修突然晕倒在司徒明月怀里，“我好疼……”
“来人！快叫医生！”
“修叔叔！”
母子俩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林铭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所有解释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他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
林铭深独自坐在客厅里。
烫伤的手臂已经开始化脓，但他顾不上处理。
先前在医院被司徒明月掐过的手腕青紫一片，连拿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密的针。
电话突然响起，是司徒明月。
“马上到书房来。”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他撑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向书房。
发烧还没退，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知是烧得太厉害，还是受了凉，他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推开门时，司徒明月正站在窗前，一袭白色西装勾勒出她修长的背影。
雨水顺着玻璃流下，在她身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景辰紧紧挽着沈修的手臂，目光像看毒蛇般瞪着他。
在暖黄的灯光下，那眼神刺得他生疼。
“跪下。”女人头也不回地说。
林铭深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强撑着站着：“我没有错。”
“砰”的一声，司徒明月一掌拍在桌子上。
茶杯被震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现在就是这样跟我对话的？”她眼神冰冷，“小修受了伤，景
，滚烫的香灰洒了他一身。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衣服下的手臂立刻起了大片水泡。
景辰却挣开他的手，直接扑进沈修怀里：“讨厌爸爸！你弄疼我了！”
“乖，不哭。”沈修温柔地擦着他的眼泪，“叔叔给你检查一下有没有烫到。”
“小修，你的手！”司徒明月脸色发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有没有烫伤？”
“我没事，但景辰……”
“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不容拒绝地说，“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坏爸爸！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景辰扬着小脸，眼泪汪汪地瞪着林铭深。
“明月，可是祭祀……”林铭深艰难开口。
“你在这就行了。”她打断他的话，扶着沈修和景辰往外面走，“我陪你们去。”
祠堂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的耳语声。
林铭深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
夜幕低垂。
祠堂里只剩下林铭深一个人。
他手臂上的烫伤已经开始发紫，每动一下都像针扎一样疼。
司徒明月一直没有回来。
他跪在蒲团上，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投进火盆。
“爷爷，”他的眼泪滴在火盆里，发出细微的响声，“对不起，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您当年那么信任我，可是……”
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心存侥幸。”
“爷爷，我要走了。”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的身子瞬间僵住。
“你要走？”司徒明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不稳。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你在说什么？”他强笑着转过身。
“林铭深。”她大步上前，眼神晦暗不明，“你敢……”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沈修。
“明月，景辰一直在哭，说手臂还是很痛。”
她看了看林铭深，终究转身离开。
火光中，最后一张纸钱化为灰烬。
他笑了笑，转身朝着漆黑的夜色
“我是去……”
“我不要喝！”景辰突然打翻他手中的药碗，“好难闻！”
滚烫的药汤溅了他一身。
“景辰！”沈修心疼地抱住他，“别生气，会更难受的。”
“小修说得对。”司徒明月瞥了眼林铭深，“你先出去吧，别在这惹孩子生气。”
林铭深忍着痛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和药渣。
一整夜的心血，就这样被当成了垃圾。
每次看到这个“叔叔”对儿子嘘寒问暖，他都觉得心口发闷。
佣人们的议论常常传进他的耳朵：“少爷跟沈先生真亲，比亲爹还亲。”
“可不是，听说沈先生本来该是女婿的……”
他每每想用温存来确认司徒明月的心意，却总是被她冷着脸推开。
“你又在纠结小修的事？”她厌烦地别过脸，“我很忙，离我远一点。”
他想解释，可她已经转身背对着他。
那冰冷的背影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像他们这段婚姻一样，早已名存实亡。
……
8点钟，林铭深强撑着开车去医院。
今天有台重要手术，需要他主刀。
换上手术服时，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林医生，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护士担忧地说。
“我没事。”他勉强笑笑。
消毒室的镜子里，他的脸色确实苍白得吓人。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当支架完美就位的那一刻，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护士惊慌的声音：“林医生，你的手套破了！”
“这台手术的病人是HIV阳性。”护士声音发颤，“今天手术前会诊时说过的……”
他这才意识到，今天晨会时自己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听病人病史。
瞬间的慌乱后，他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想告诉司徒明月。
手指颤抖着拨通她的电话。
“明月，我…我可能……”第一次，他在妻子面前露出脆弱。
“我在忙。”电话那头传来她不耐烦的打断，还夹杂着欢声笑语，“有事回头再说。”
“可是我……”
“滴——”电话已经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