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莫阿九容陌的其他类型小说《莫阿九容陌唯梦闲人不梦君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发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什么厌她至极?什么她逼着容陌迎娶自己?莫阿九的神情有些怔忡,可明明……她才是被逼的那一个啊……头,突然有些刺痛……“莫阿九,你少在我面前装蒜……”“莫阿九,别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真可怜你……”朦胧中,莫阿九只听见身前声音聒噪。可她的头,依旧在刺痛着,脑海里,似有嗡鸣声阵阵传来。她蹲在地上,不断的敲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将多余的声音赶出去,可是……于事无补!“容陌,我倾心于你……”“容陌,你怎的这般狠心?我可在月下等你一夜啊!”“容陌,此生,有一个你,便已足矣!”“容陌,……”记忆中,有个女人总是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的她脑仁都开始痛了起来。“娘娘——”门外,似乎是张嬷嬷的声音,莫阿九隔着朦胧,看着张嬷嬷离自己越发的近,直到身侧有淡淡温热传来,...
什么厌她至极?什么她逼着容陌迎娶自己?
莫阿九的神情有些怔忡,可明明……她才是被逼的那一个啊……
头,突然有些刺痛……
“莫阿九,你少在我面前装蒜……”
“莫阿九,别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真可怜你……”
朦胧中,莫阿九只听见身前声音聒噪。
可她的头,依旧在刺痛着,脑海里,似有嗡鸣声阵阵传来。
她蹲在地上,不断的敲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将多余的声音赶出去,可是……于事无补!
“容陌,我倾心于你……”
“容陌,你怎的这般狠心?我可在月下等你一夜啊!”
“容陌,此生,有一个你,便已足矣!”
“容陌,……”
记忆中,有个女人总是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的她脑仁都开始痛了起来。
“娘娘——”门外,似乎是张嬷嬷的声音,莫阿九隔着朦胧,看着张嬷嬷离自己越发的近,直到身侧有淡淡温热传来,她的情绪终于好了些许。
“让她离开!”莫阿九紧蹙眉心,轻声低喃。
容思晴似乎真的被请出去了,临走之前她还在说着:“莫阿九,终有一天二哥会把你废了,你不过是二哥带回来的傻子罢了!”
废了,傻子……
莫阿九缓缓直起身子,明明……这一切都是容陌逼她的啊!
……
“发生何事?”容陌是在傍晚回来的,朝堂上,无非那些迂腐老臣再三上表废除莫阿九妃子之位罢了,也便纠缠了些时辰。
方才甫一走进殿内,他便察觉到了不对,任由宫女将黄袍褪下,容陌环视四周微微蹙眉:“莫贵妃呢?”
“娘娘在内寝。”张嬷嬷恭敬回答,“今天,三公主来了,和娘娘说了些话。”
“说了些什么?”容陌蹙眉。
“没说什么,无非公主孩子心性,与娘娘起了两句争执。”张嬷嬷垂头,哪敢真将二人所说之话复述下来。
“嗯。”容陌轻哼一声,没等宫女穿衣,便将便服拿在手中,随意披上,朝内寝走去。
莫阿九果然斜坐在卧榻之上,满眼不悦。
“白日里,思晴来过了?”容陌坐在一旁的软塌上,问的轻描淡写。
“……”莫阿九扭过身子一言不发。
“她说了些什么?”容陌依旧“友善”询问。
“哼。”莫阿九冷哼一声。
容陌睨她一眼,不怒反笑,“看来爱妃倒是将火撒在朕身上了?不过爱妃若是不愿回答,朕倒是可以让爱妃的嘴有其他用处!”
其他用处?
莫阿九几乎立时想到昨夜,当下捂住双唇,只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怎的?知道怕了?”容陌收回目光,“说吧,思晴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是痴傻之人!”莫阿九鼓着双眼,话中满是不悦。
“她并未说错!”容陌手微顿,却很快淡然从容,“莫阿九,你本就是痴傻之人,朕不计前嫌,将你收在身侧,你自当感恩戴德,可懂?”
“我才不是……”
容陌却突然蹙眉,打断了她:“往后只得朕说你乃痴傻之人,旁人胡说不得,你且记住!”
“凭什么?”莫阿九怒视着容陌,“我才不痴不傻,你才是痴傻之人,你们全家都是痴傻之人……啊……”
未等莫阿九说完,她便觉自己身子被人重重一压,整个人已被困于床帏与容陌手臂之间,她甚至能依稀嗅到容陌身上淡淡檀香。
“莫阿九,朕现在的全家,你也在其中!”容陌紧盯着她,“莫说此刻说你痴傻,就是今后被诛九族,你也是首当其冲!懂?”
最后一个“懂”字,他说得婉转悠扬,格外好听。
可莫阿九却只听得心底一阵凉意。
他是认真的,很严肃的说下这番话!
她已经被人揽在怀中,一抹檀香夹杂着药香冲进自己的鼻翼。
莫阿九没想到的,是他竟会救自己。
只是下一秒,她的眼睛,却猛然睁大了。
身后一抹黑影,朝着容陌飞快袭来,手中的宝剑,闪烁着寒光,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莫阿九都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戾气。
“小心……”低低的声音,突然不自觉的从自己的口中发出,莫阿九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醒这个男人,她明明是恨他的,恨他当初为何做的那般决绝,为何要娶自己折磨自己……
最终,她伸手推了一把容陌,许是冲力太大,容陌竟被她推至一旁。
宝剑一点点穿过胸口,莫阿九竟没感觉到痛,只有……麻木以及……一旁的一声怒吼。
她听见了。
“莫阿九!”
叫的,是她的名字,还好……总算还有人记得她的。
“保护陛下!”
“捉拿反贼!”
周边呼啸的声音传来。
容陌却只站在原处,他看见,女人胸口,有暗红血迹渗透出来,沾染在大红色喜服上,那般不显眼。可她如雪苍白的脸颊,唇角的血同样慢慢溢出……
“陛下……”一旁,大太监严嵩惶恐唤着。
容陌似是突然反应过来,大步行至女人身旁。
这个素来如狗皮膏药般的女人,他贵为天子,何须她来救?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是英雄吗?他这般身份的人,怎么会需要她来救!
他真的……不需要啊……
……
太医署内,跪了满地的太医,诚惶诚恐。
却唯有坐上一袭黑袍的男子,神色肃穆,面无表情。
一夜已过,他却依旧穿着昨日衣服。
“启禀陛下,娘娘伤势过重,如今已用最好的药材吊气,剑伤已处理的七七八八,可伤口太深,能不能清醒还需看娘娘的造化……”
太医的声音在容陌注视下终究越来越轻,垂首跪于原地,满头大汗。
容陌却只眯着眼睛,良久,他薄唇轻启:“朕,不过要一条人命而已。”
这些庸医,却说看她的造化!
那个女人造化好的很,从城墙摔下都不曾死,怎会因小小剑伤而亡!
“陛下,娘娘虽未伤及肺腑,可……剑气却伤了心口,还有……”语至此,太医颤巍巍伸手,“这是自娘娘袖中拿出的药物和尺素……”
容陌呆了呆,望着太医手中红色瓷瓶,以及仅书了几个字的尺素,心底蓦然升起一阵惶恐。
“呈上来……”他命令道。
严嵩弯腰将东西接了过来。
容陌将瓷瓶攥在手中,展开尺素。
尺素上仅有寥寥数语:
“若我注定归西,万不可将我困于一隅,让我离去。
我所欠者,来世还,所欠我者,来世还。”
容陌拿着尺素的手蓦然颤抖,这是她的算计而已……她早已算计好了一切……
伸手,想要打开红色瓷瓶上的瓶塞,可却不知为何,指尖剧烈颤抖,竟是连拿都难以拿稳。
“啪……”重重一声响,瓷瓶已落于地面,粉碎的彻底。
里面,无数褐色药丸倾泻而出,胡乱翻滚。
容陌却只垂眸望着,面无表情。
太医众人立刻俯身于地面,不敢出声半句。
“这是何物?”容陌出声询问,声音竟格外平静。
太医惶恐,无人敢应。
“朕问,这是何物!”这一次,语气荒凉而又冰冷。
“是毒昙花所炼制的药丸!”有太医飞快应声,“只消三粒,便可让人魂魄归西,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毒昙花……
容陌眼神眯了眯,原来从一开始……她便不想活了啊。
他看着跪于一地的太医,眼底竟隐隐浮现一抹赤红,蓦然起身,行至帷幔遮掩的床榻前,那女人正躺在那里,死气沉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前朝公主莫氏皇后,屡犯七出之罪,泼辣善妒,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行事专断,海内失望,理应废黜以顺人心。钦此!”
身前,大太监的声音刺耳又醒神。
莫阿九没有如其他人般跪在地上,她只是坐在婴儿的木摇椅旁,静静看着里面的孩子,不过一岁大的孩子——她的皇弟。
圣旨虽然不尽人意,她却不得不认,毕竟……每一条都是真真切切的。
泼辣善妒,当朝皇帝还是驸马爷的时候,周身连服侍的人都是男人。
行事专断,她看上驸马爷的时候,千万人阻止说他与她不相配,她却依旧嫁了。
“皇后娘娘,接旨吧!”大太监细着嗓子将圣旨双手呈到她面前,也算是最后的恭敬了吧。
莫阿九心中一痛,没有接旨,只转眸,安静看着眼前的人:“他呢?”没有提名字,可是所有人都知,这个他是谁!
“陛下日理万机,岂能因此等小事耽误工夫!”
耽误工夫……
莫阿九轻轻勾唇嘲讽一笑,原来,现在同她见上一面,都不过耽误工夫而已,那曾经他同她的周旋,只是一场算计吧。
“皇后娘娘……”
“我不接!”莫阿九缓缓起身,“我乃大陈公主,他凭什么废黜我,让他来见我!”说到后来,她的眼圈都跟着红了,却始终强作坚强。
大太监脸上为难瞬间消失:“皇后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当朝乃是大凌王朝,皇后娘娘这话可是谋反啊!”
谋反……
莫阿九突然笑了出来:“你去金銮殿问问那殿上男人,百日前是不是谋反逼宫,如今他皇位可坐的安稳!”
声声惊人,掷地有声。
“唰——”的一声,面前太监宫女脸色苍白,已经跪了一地。
莫阿九鹤立鸡群般站在原地,只觉心中越发荒凉。
门外,身穿红色铠甲的将军站在那里,面容冷峻,浑身盈满肃杀。
“废后莫氏,藐视皇威浩荡,出言不逊,意图谋反。”那将军说着,手持尚方宝剑,上前走到大太监面前,将圣旨拿过来,“皇后娘娘,请接旨!”
莫阿九却依旧安静站在原地,目光凝滞,眼睛通红,却无半滴泪水落下。
“娘娘——”身边传来女人带着哭腔的呐喊。
莫阿九身形一顿,良久,她安静回头望着,桃夭正抓着她的衣角,要她跪下。
是啊……他容陌早就猜到她不会低眉顺目接下废后诏书,连后招都想好了。在她出言不逊之时,一个谋反罪名,便可随意取舍她的性命。
这一切,不过是想要她认命罢了。
“娘娘,跪下吧,求你了,您就对陛下服个软……”以往在她面前那般嚣张的桃夭丫头,此刻都在卑微的求着她屈服。
可是她偏不!她是他的妻,不是奴!
她看着桃夭,唇角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可是若真的没事,为何心会这般痛。
那将军站定在她面前,手中的尚方宝剑冒着寒光:“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莫阿九被那寒光刺的眯了眯眼睛,恍惚中,她突然想起,容陌曾经送她一个锦囊,也是他送她唯一的礼物。
他说,待他日她有难时,便可拆开锦囊查看。
送锦囊时,距离容陌逼宫夺权,不过十日。
过了今日,也许就再没有打开锦囊的机会了罢,毕竟……废后诏书已下。
莫阿九看了一眼那冒着寒光的尚方宝剑:“等我片刻。”
她转身走进内寝,将压在玉枕下珍藏的锦囊拿了出来。第一次,将上面金丝缝合的豁口打开。
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竹筒,竹筒里,小小的纸片折叠整齐的放着。
展开纸片的那一瞬,莫阿九原本强作平静的目光,终于变得疯狂起来,她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原本积蓄在眼中的泪水纷纷落下,滚烫灼热。
良久,她转身。
“容陌呢?”她猛地走到将军面前,声音嘶哑,“容陌在哪儿,我要见他!”话音落下,未等将军回答,她已一把夺过他手中圣旨,疯狂冲出门外。
“娘娘——”桃夭的声音响在深宫中。
原本已行至宫门口的女子脚步停顿,良久,她侧头笑了出来:“桃夭,皇弟,交给你了。”
而后,转身离开。
莫阿九手中的纸片轻飘飘落在地上,桃夭缓缓转身望去,那纸片上面只有三个字:
“留全尸。”
“是啊,男女授受不亲的,我不会怀孕吧……”说着,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容陌,一脸希冀。
容陌看着坐在床上的女人,她的模样很平凡,可那一双眼睛,却格外动人。
“不,”良久,他启唇,“你会有孕。”
“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的下一句你可知是什么?”容陌目光平静淡然,“男女授受不亲,亲了就要成亲。”他面无表情说着子虚乌有的话。
“那我岂不是要和你成亲?”莫阿九睁大眼睛。
“事实上,我们已经成亲了,”容陌眯了眯眼睛,“之后随朕去祭祖,完成未完成之仪式。”
“可是……”莫阿九却满眼着急,“我们不能成亲啊……”
“为何?”
“因为,因为……”莫阿九却迟疑了下来,好久,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她仰头,大义凛然般望着身前男子,“因为我不喜欢你。”
容陌的瞳孔瞬间紧缩,曾几何时,她总是瞪着那双大眼睛对他诉说欢喜,而今,不过三年,她即便痴傻都可以对自己说出不喜欢。
“莫阿九!”他猛地俯身,凑近到女人眼前。
莫阿九被吓到了,眨了眨眼睛。
“这张脸,你不喜欢了吗?”美男计,容陌最为不齿的,可是如今,他竟也只能用这种手段。
“我……”莫阿九迟疑。
他真的很美,并非那种被人误解性别之美,而是……一种矜贵绝艳之美,剑眉星目,搭配着素色华服,轻易吸引人的目光。
“阿九……”容陌的声音逐渐温柔下来。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心中已有喜欢的人了……”莫阿九呢喃着说出心中困惑,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心口处,“喜欢了好久好久,喜欢到……”
喜欢到,一想到喜欢一个人,心脏便会如剜肉般痛。
容陌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喜欢了别人吗?是方存墨吗?不喜欢他了是吗?
“忘了那个人!”他近乎命令般看着眼前女人,“阿九,你可知,你如今已被朕封为妃子,便不能再与任何男子见面,否则,知道会有何种后果吗?”
“什么……后果?”莫阿九有些忐忑。
“民间倒有浸猪笼,点天灯的规矩。”容陌说的怡然自得。
莫阿九脸色白了白,她虽不明了其中意思,可是听浸猪笼便明白,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那都是民间做法,”瞥见女人神情惊惧,他笑了出来,“这宫里,自然要含蓄一些,轻则斩首示众,一痛而过,重则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莫阿九的表情变得更加惨烈,这一次不用思考了,仅想到那个画面,她便已然觉得手脚酸软。
“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有事好商量的,不是吗……”她抬头,默默望着容陌,谄媚笑了笑。
容陌眉心却瞬间紧蹙,他还记得她曾嚣张跋扈的模样,而今……她却忘了。
“皇上,太医署那边送药来了——”
门外,严嵩的声音谨小慎微。
莫阿九默默松了一口气,和这个男人单独相处,她直觉空气都凝滞沉闷下来。
察觉到女人的情绪变化,容陌的表情越发难看,只终了,还是面无表情道:“传。”
严嵩端着一碗滚烫的药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皇上。”而后转身面对莫阿九,“娘娘,您的药煎好了。”
莫阿九望着那滚滚冒烟的药碗,只觉一阵头紧:“我不要喝冒烟的水……”
一旁容陌眉眼微紧,她倒是依旧娇贵的紧,以往也总是这般,鲜少喝热茶,即便热水,都要站在冰窖封存半柱香时间,要杯壁凉爽水温温热才好。
而今……更是这般。
“娘娘……”严嵩满眼为难。
“放下吧。”容陌开口。
皇宫殿群,巍峨壮观,高大雄浑的午门内,中心一线上的宫殿,崇高华贵,却又压迫人心。
而此刻,养心殿内,一名男子,里衣外仅披一袭黑袍,黑袍上素龙威严,男子却慵懒卧于软塌,罕见的走神。
她要成亲了。
说起这句话时,那个女人原本从容的眸,都添了一抹亮光。不同于面对他的谨小慎微,而是……一种放下一切的畅然。
他很久没有看见她那副模样了,比三年还要久。
废后前夕,他已不见她,更遑论看到她如斯神情。
明明应该欢喜的,这个女人终于要去纠缠他人,再也不会有人逼迫他与之成亲,再也不会有人总是出现在他左右,再也不会有人……去伤害温青青,也不会有人提醒着他,他的皇位是如何得来。
可伸手,大手置于心口,没有喜悦,没有开心,唯余一片荒凉。
而今他已是九五之尊,明知坏那女人好事不过只言片语而已,可却总是想起,三年前,城墙之下,她纵身跃下的场景。
若再有一次……他竟……无端惊惧起来。
“陛下,门外温姑娘求见。”巍峨殿门外,大太监严嵩俯着腰身,恭敬上前。
温姑娘……
容陌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微微一动,半晌,他轻语:“传。”轻描淡写一字,端的是清贵疏离。
“是。”严嵩退了下去。
不消片刻,已引领一女子走进,那女子穿着一袭素雅淡粉薄纱外衫,里面穿着白色长衣,刺绣精致的腰封,将女子的盈盈细腰束的三分风情,七分清雅。
正是温青青。
待她走入殿内,原本慵懒卧于软塌之上的容陌,却已黑袍加身,庄严华丽,丝毫不见之前的颓靡。
“青青参见陛下!”温青青对容陌福了福身子。
严嵩已退了下去。
“朕已说过,无人在时,你可免于跪拜。”容陌轻语,语调难得带了丝柔和。
温青青抿唇笑了笑:“是陛下抬爱,我可不能忘了身份。”
“你之身份,便是陪于朕左右便可。”容陌眯了眯眸,却不知为何,提及陪于左右时,想到了……莫阿九曾泪眼婆娑的脸。
“陛下……”温青青顿了顿,而后,贝齿紧咬朱唇,似下定主意般,“陌——”自他登帝位,她首次唤取他的字。
容陌瞳孔微紧,却依旧应了;“嗯?”
“你曾应娶我,而今已三年,这誓言,可还作数?”赌上了女子的尊严,问了出来这句话,她不想因着年少那句“待你高中状元,我便嫁给你好了”,嫁与不爱之人。
“……”可这一次,容陌却沉默了。他眯了眯眼睛,却不知为何,竟想到那句“喂,你是容家三公子吗?想不想当驸马?”
毫不知耻的求爱,比之眼前的青青不知差了多少,却为何……念在了心底?
“……我知道了。”男人的沉默,终究寒了温青青的心,她垂首,“陛下,臣女先告退了。”
身后,容陌紧眯双眸,却不知为何,只觉……她很是怪异,最终,他轻唤:“隐。”
殿内某处,瞬间一名黑衣男子现身:“主人。”
“去查!”
“是。”
……
方府。
莫阿九安静立于窗前,望着一轮弯月。
“怎么了?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方存墨行至近前,走到莫阿九身侧,声音亲昵。
莫阿九睫毛微颤,偏首对着方存墨微微笑了笑:“无事,许是想小北了!”
“而今已到京城,以后见到的机会定然更多!”方存墨伸手,轻抚一下她的长发,人却避开了莫阿九的双眸,“双亲那边,恐无法前来,不过万事有我!”
“恩!”莫阿九颔首,他们的亲事,本就是他一手操劳的,他只道,无需她插手,安心当新娘便可。
对方存墨,她是放心的。
“对了,这个送与你!”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方存墨自衣袖中掏出一把古铜色钥匙。
“这是……”
“送你的宅邸,”方存墨笑,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入其中,她的指尖依旧冰冷,“算是结亲前,最后的心意。”
“……”莫阿九微怔,她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又看了一眼方存墨,总觉得心底忐忑,“最后的……心意?”她犹豫。
“结亲前!”方存墨笑了笑,“以后自然还会有其他。”
“恩!”莫阿九终究颔首,攥紧了手中的钥匙,钥匙还带着被搁置太久的凉意。
她和存墨既已经决定成亲,以后她的便是他们的了,无谓接受抑或拒绝,只是,往后那些前尘旧事,终将永久封存,让过去的都过去。
三年,她终究还是变成了一个渴望平淡和幸福的平民女子。
她的性子早已收敛,往后,也许再无法爱上一个人,但是她会努力的去喜欢存墨,照顾他的。
只是为何……心中却有……一丝慌乱?
“不知廉耻。”容陌睨她一眼,目光却看见前方走远的女人,似乎在回眸。
心中一紧,他已经伸手将身前的女人揽至身前,唇,重重落在女人的唇角。
莫阿九早已呆滞,只感觉唇一阵柔软,带着男人特有的清冷,夹杂着淡香与冰凉。
她自小肆意惯了,从不通男女之事,遇见容陌,是她第一次想要将这人据为己有,尤为此刻,这样的想法越发浓烈。
容陌终于放开了她,眼神似愤恨似不舍般望了一眼远处已经消失的身影,拿出素帕重重擦拭着自己的唇角,一遍又一遍。
唯有莫阿九,依旧呆滞立于原地,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唇角。
容陌终于看了她一眼,眼底有诧异有不甘,却最终转身便要离去。
莫阿九心中一急,望着男人的背影以顾忌不得其他,扬声说道:
“容陌,我嫁与你吧!”
前方的背影因着莫阿九这句话微微停滞,却很快恢复平静,声音清冷:“九公主身份尊贵,下官高攀不起!”
意思不外乎,她想嫁,他还不愿娶呢!
莫阿九默默站在原地,望着夜色朦胧中逐渐消失的身影,小小的心思里蓦然觉得有些萧索。
“你会成为我的驸马的……”她默默在心底发誓。
……
“容陌,太师庶子,生母出身低微,但容陌其人天资聪颖,七岁通读四书五经,八岁已精通奇才谋略,十岁曾力败文武状元,十四岁与赵家少帅上的战场,率领我军三千人马力挫敌国两万士兵,可班师回朝之际,受有重伤,自此颓靡不振,纨绔不前,嗜好靡靡之音,常有人言,其人已废……”
桃夭站在莫阿九跟前,念着让嬷嬷打探来的消息。
莫阿九仔细听着,一个天才般的人物,难怪她一眼便看中了呢。
“桃夭,我听说过几日天音阁的古筝要官卖了?据传其音似仙乐,世间少有?”
“是。”
“一定要拿下啊。”
容陌不是喜欢靡靡之音吗?那么,她就等他来主动找她就是了。
那一年,已成京城纨绔的容陌第一次失败,还是败在一个不通乐理之人手中。
而莫阿九,则让人在那把古筝之上,漆了一层亮漆,上有画师绘制的“九”字。
皇帝宠女心切,隔日便命人将容陌带入宫内。
容陌甫一进宫,看见故作端庄坐在内廷的莫阿九时,便已经明了。
“容陌,好久不见,”莫阿九努力的笑,“送你一件礼物。”而后,她拍拍手,两人抬着一尊紫檀木桌上前,木桌上,金色绸缎盖着名贵古筝。
容陌眯了眯眼睛,问的直白:“九公主,无功不受禄,公主可随意开价,古筝我买了。”
“不用啊!”莫阿九对着容陌微微一笑,“你只要当我的驸马就好,到时,莫说这个古筝,你要什么都有。”
“我不可能娶你!”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那好吧……”莫阿九默默的耸耸肩,“你再给我个吻吧,和那天一样!”
容陌皱眉看了莫阿九良久,眼神中的鄙夷几乎要将她彻底的湮灭,下一秒她就要说出“不用了”。
但是男人还是照做了,唇重重印在她的唇上,不含一丝感情,就像是一个唇碰唇的肢体动作而已。
“古筝,我便先行拿走了。”语毕,他便要转身。
“容陌,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娶我的,父皇可是很喜欢你呢!”莫阿九在身后得意洋洋,以至于忘记了,骄傲如容陌,最为厌恶旁人威胁。
“莫阿九,你敢?”容陌回眸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身径自离开。
莫阿九陡然回身,眼前,站着以为粉雕玉砌的孩童。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怔怔上前,终究无法克制此刻汹涌情绪,她蹲下身,静静将孩童拥入怀中。
“小北……”莫阿九轻声呢喃着,手越发用力。
“阿姐,我没法呼吸了……”良久,孩童的声音传来。
莫阿九猛然惊醒,匆忙卸了力道:“小北有什么喜欢的吗?阿姐可以带你去啊……”三年的时光蹉跎,而今一日,足矣。
“我想……去集市看看。”莫小北眼底浮现一抹向往。
“好,阿姐带你去!”莫阿九摸了摸莫小北的头,浅笑道,“小北还有什么心愿,一定要告诉阿姐,阿姐定会帮你实现的!”她能做的,本就不多了。
“……没了。”莫小北似乎在极为认真的考虑后,方才摇头,“我只想用功读书,成为圣上一样的人!”说这句话时,他的眼底,有亮光浮现。
成为……容陌一般的人?
莫阿九心尖一颤,容陌……总是这般轻易俘获人心呢……
可小北又可知……若非那场政变,也许数十年后,坐于皇位之人,会是他。
看来……容陌从未告知过小北他的真实身份呢……
“小北……”她低喃般望着孩子的眼睛,“有一天,若你立于人上,你一定会成为人上人的,但要记住……慈悲于心,还有……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莫小北眼底泛着懵懂,却依旧点头:“好。”他应。
莫阿九笑了出来,她起身,牵着莫小北的手:“走,阿姐带你去集市!”
“嗯!”小小孩童,小脸上终于露出孩童般笑意。
身后,似有动静传来,莫阿九却只佯装没有听见,她知,那不过是来监视小北的暗卫罢了。
小北似乎从未出来玩耍过,在集市中东瞧西看,小糖人,糖葫芦,纸鸢,风车……好不热闹。
大凌王朝下,人民越发富庶了。
莫阿九眯了眯眼睛,看着正拿着糖葫芦的小北,眼神都变得模糊起来,她仿佛看见那个一脸阴郁的男人大步流星在集市中飞快穿行着。
其后,一个女子拿着糖葫芦气喘吁吁跟着,却笑的欢快,她在说:“容陌,糖葫芦没什么丢人啦……”
那时她还不知,也许丢人的,并非糖葫芦,而是她。
“阿姐,你要吃吗?”身前,小北的声音唤回莫阿九的神志,她垂首,正看见小北高举着糖葫芦,一脸的期待。
“……好啊!”微微一怔,她终是弯腰,咬下一个糖葫芦,酸的她脸都皱了起来。
“很酸吗?”莫小北困惑。
“很酸?”一如多年前,那个男人不耐烦的看着她皱起的小脸问着。
莫阿九有些恍惚,摇头浅笑:“不酸。”只是却不知,是在回应谁。
孩童也终究是孩童罢了,莫阿九带着小北几乎逛遍了京城,玩遍了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最后二人沉沉坐在客栈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一个个的故事……
回去的路上,莫阿九将一串猴子状的糖人递给了小北,二人缓步朝宫门走着。
“阿姐,你是圣上的皇后吗……”
莫小北的声音,依稀带着些许童言无忌,却让莫阿九身躯一僵。。
“什么?”好久,她终是问出声。
“我曾见过你的画像,可是后来便再寻不到了。”莫小北说的无意。
可莫阿九眼底却满是震惊。
她明明记得,临行之际,她将自己的所有均都扔入辛者库的焚化炉中,半点不剩。
“小北是在哪里看见的画像?”莫阿九怔怔问道,不敢置信。
“在圣上的书房……”小北有些迟疑,“阿姐,你和圣上,是否有了间隙?”
间隙?莫阿九愣了愣,哪里有甚间隙,有的,只有对彼此无法纾解的恨罢了。
“小北想多了!”莫阿九勉强笑了笑,终是转身,继续前行。
黄昏已过,宫门半开。
一辆明黄轿撵停于那里,再无往日的低调,此刻满是华贵。
轿撵内,一男子慵懒靠在那里,身上还穿着宫内华服,可眉心紧皱,双眸紧闭,绝艳五官此刻竟衬出一丝愁闷。
莫小北独自一人朝前行进着,直至轿撵前。
不多时,一只修长手指掀开轿帘,莫小北被人送进轿内。
“她呢?”容陌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阿姐吗?”莫小北迟疑片刻,按照阿姐交代他的话复述,“阿姐说,她还有要事先去处理,之后……定不会食言……”
要事?
容陌的瞳孔骤然紧缩。
莫阿九,好,很好!
又是这一招吗?
看来她是真的从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说……她在质疑他的能力?她真以为……自己可以逃脱?
“陛下?”外,轿夫恭敬请示。
似是蓦然反应过来,容陌神情一紧:“回宫!”
不远处,护城河旁,粗树干后。
莫阿九安静望着已然消失于宫门口的马车,唇角勉强微勾。
她终究不能自私认下小北,她不能告之他的真实身份,那只会为他带来危险,也许现在的身份,于他才是最好。
至此她已苟活三年,而今,还有一事……
垂首,莫阿九望着手中之前从容陌身侧偷拿的令牌,眼角泪光微闪……
“你很穷吗?”莫阿九突然开口,眼睛里恰似……怜悯?
容陌微微蹙眉,可紧接着舒展开来,认真点头:“是的,朕很穷。”
此话若是被他人听见,定然会笑掉大牙吧,可唯有莫阿九,偏生真的在认真思量起来。
“可你不是皇上吗?”
“朕一贯清俭。”
“你不是有个这么大的皇宫?”
“这皇宫很大?”容陌抬眸,状似随意般问她。
莫阿九乖乖点头:“当然。”
“这里人很多?”容陌接着问。
“是啊。”
“这里这般大,人又这般多,这么多口子人都在吃朕,你觉得朕怎能不贫穷?”容陌反问。
莫阿九一时语塞,她竟然觉得……这个男人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
“既然你穷,为何还要封我为妃?”她圆睁杏眸,“你是存心要我陪你一同吃苦是不是?”
太令人发指了!
“谁说爱妃痴傻的?”容陌却笑了出来,他欺身坐至莫阿九身旁,腰身微弯,“爱妃这般聪慧,立刻就想明白朕纳你为妃的缘由了不是?”
“只是莫阿九,你可知,莫说吃苦,哪怕之后这天下易主,你都要陪朕一同,不然,朕曾受的那些苦难,岂不白白受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近凛冽。
望着突然变脸的男人,莫阿九最终没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制止了男人越发欺近自己的动作;“内什么,容陌,其实……吃点苦也挺好的,老祖宗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人上人……”容陌玩味般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朕很满意爱妃能有这份觉悟,那么今后,爱妃,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多多指教。”莫阿九扯出一抹笑容,伸手,想要将男人推离自己身前。
容陌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醇厚好闻,他眯了眯眼睛,望着眼前推拒自己的女人,呵气如兰:“莫阿九,你不喜欢吗?”
她曾经,最喜欢的怀抱。
你不喜欢吗?
莫阿九听着容陌的话,只觉脑中有画面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僵在原处一言不发。
容陌眼底终究懊恼却又不甘,如今只有他记得曾经的一切,而她……怕他。
“落轿——”轿撵外声音高起。
莫阿九如见救星一般,眼中晶亮,想要下轿,却终是忌惮身前一直在凉薄望着自己的容陌。
她默默瑟缩了一下,脸上不自觉挂上一抹谄媚的笑意:“你先,你先……”
容陌微微蹙眉,深邃望她一眼,掀开轿帘走下轿去,莫阿九匆忙跟上。
殿门外已是一片喜红,红色地毯直伸至养心殿内。
二人并行朝殿内走去,两边侍卫纷纷下跪,一片恢弘。
殿内,几个嬷嬷跪在原地:“老奴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嗯。”容陌声音低沉应了一声,目光不自觉看向一旁的莫阿九,后者明显一副不自在的模样,“退下吧。”他命令。
嬷嬷诧异,这还未曾结同袍,未曾系发,让她们退下,着实于理不合。
“怎么?”容陌不悦蹙眉。
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嬷嬷们瑟瑟发抖一阵,匆忙摇头:“老奴告退!”
而后转身离开,不忘关上殿门。
殿内人骤减,莫阿九着实松了一口气:“你这么凶,难怪没人愿意近你。”她默默走到一旁坐下,手揉着被凤冠压酸的脖颈。
“朕无须他们的靠近,”容陌冷哼一声,转头直直望着莫阿九。
一阵寂寞。
莫阿九纳闷他为何不言语,扭头望去,只一眼便对上他凉如水的目光,以及眼眸深处的漆黑与深邃……
莫阿九愣了愣,环视四周,继而想到此刻自己粗犷的动作以及毫不客气的坐在主座,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许是失血过多,她的脸色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双眸紧闭,好似凡尘与之再无关系。
莫阿九,你早已算计好了这一切吧!他的眼底愤恨起来,死死盯着那床榻之人,不过被方存墨弃了而已,至于要自尽?
你想死?好,那我绝不成全于你!
“太医,继续给朕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记住,我要活的她!”容陌的眼神,由悲恸,最终转为深沉的冰冷。
众太医越发惶恐,纷纷拼命点头:“陛下,臣等自当尽心竭力医治娘娘,只是……”只是为何,终究未敢明说。
容陌望向他。
“只是……娘娘现下伤势虽已稳定,然被剑气所伤太深,即便伤势转好,也和活死人并无两样……”
太医的话,越发唯唯诺诺,跪于原地,大气不敢出半分。
活死人……
容陌心尖猛然一颤。
再不能巧笑嫣兮,再不能嗔痴怒喜,再不能愁扰烦忧,甚至连对他的爱与恨,都无法明示了……
“朕说过,不惜一切代价!”容陌双手紧攥成拳,“她以为自己可以解脱?朕偏不让!朕宁愿她,痛苦活下去!”
他绝不要死的她!
太便宜她了,没错,这一切只因为,太便宜她而已!他还没开始要她弥补,岂会容她死去!
死,又岂会这般轻易?
可为何,胸口如巨石悬空,心尖被人千刀万剐,甚至呼吸,都格外吃力?
“陛下……”
“出去!”容陌陡然出声!
“……”太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终究严嵩留了心眼,飞快腾出了床榻周围的清静地。
容陌安静行至前,咬牙切齿盯着床榻上毫无意识的女人。
莫阿九,无朕的首肯,你连死都不能!
“吱——”厚重宫门被人轻轻推开,严嵩躬身行至榻前。
“皇上,赵将军和夫人求见。”一席话,严嵩说的小心翼翼,这寝宫已有半月不曾光亮了。
容陌依旧雍容坐在明黄软塌上,随意翻看着奏折,眼下一片黑青,但周身矜贵华丽不减半分:“传。”他轻应。
寝宫门被人打开,一个女子几乎迅速冲了进来,可行至近前脚步却又停滞,呆呆望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女人,终于忍不住看向容陌:“陛下,你对娘娘做了什么?”眼冒泪光,却难掩愤怒。
身后,赵无眠跟了上来:“桃夭,不得无礼……”可目光却终究在触及到榻上女子时呆了呆。
容陌依旧坐在软塌上,目光平静无波:“朕什么都没做。”
“可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娘娘最讨厌静了,她才不会这么一声不响的躺在这里……”
“朕无需你来教训!”容陌的语气,终究带了薄怒。
“桃夭,莫姑娘还在昏迷,不要胡闹……”赵无眠看出端倪,上前拦住自己直性子的妻子。
“我胡闹?”桃夭突然笑了出来,“赵无眠,若不是娘娘,我根本不曾认识你。现在娘娘躺在床上,说好听点是昏睡不醒,可这样,和活死人有什么分别?”
活死人……
一旁,容陌心尖蓦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手中奏折再也看不下去:“够了!”他重重将奏折扔在一旁,“赵无眠,将她带走!”
若非知道那个女人最宠爱的丫头是桃夭,他岂会容许她在这里指责自己!
“赵无眠,你敢……”
女人的声音最终还是消失在宫门之后。
容陌静静起身,一袭黑色冕服上刺着素龙朝天,随着他的动作,似要呼风啸雨一般。
他缓缓走到病榻前,望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女人。
已经半个月了,她不曾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只是躺在那里,紧闭双眸一言不发。
前朝皇陵,坐落于距皇宫数里地外一片园林之间。
凭着自容陌身上偷拿的令牌,莫阿九顺利进入其中。
许是前不久京城方下过一场雨,皇陵内空气都带着一丝泥土的清浊与寒意。
莫阿九却恍若未闻,径自朝其间最为豪华的陵墓行去。
也许终有一日……她也会葬在这里吧……
终,她的脚步停在一尊红黄陵墓前,高约三丈的陵墓,即便碑文,都有一丈之长,整齐小篆书于其上。
莫阿九呆呆望将着那墓碑,良久方才上前,伸手,轻抚上面朱漆雕刻之文字,轻声低喃:“洪唯我继祖仁皇帝,统承先祖衣钵,抚临天下,四十又三年,实兼开创与守成之事……”
前朝大陈国继祖皇帝,也是……她的父亲,莫玄。
其实,不过是父亲的生平罢了。
莫阿九是明了的,朝堂之事,父亲并不精通,他只守业罢了。甚至后宫,他一生妃嫔无数,偏爱美色。
也对,父亲即便年岁已大,却依旧眉目俊朗,难怪那般多的女人趋之若鹜。
可唯有她这个女儿,样貌并不出众,甚至骄纵乖张,可他依旧纵容她。
父亲总是说:阿九啊,你父皇命犯大忌,本该无子无嗣,偏生你出现了,为你取名阿九,盖因“九”乃万物之最,也盼你这一生,行至白首,一世喜乐吧。
父亲真的很宠溺她呢……她听嬷嬷说,她初时方会言语时,随意一句“我爱花花”,于是那一年,京城上下,遍布花香,经久不衰。
他对她的溺爱,向来毫无道理可言,比之刚出生的小北更甚,甚至包括逼迫容陌……
“父皇……父亲,”本欲再叫父皇,却终究改了口,“女儿来看您了。”
却再无人笑骂她一声“小没良心的”了。
“我很不孝对不对?”莫阿九静静的抚摸着墓碑,“您那般宠爱于我,我却三年不曾看您一眼。”
“……”回应她的,却只有周边死寂。
“父亲,不要担心小北了,容陌即便再恨我,却终是没将气撒在其他人身上,小北很好……”只是以后,前朝皇子的身份,是小北必须要放弃的了。
低语至此,她拿出来这儿之前绕了远路买来的雄黄酒,打开酒塞,酒香四溢。
“我没钱买你爱喝的上等美酒了,”她瘪瘪嘴,“所以,凑合喝吧,不要嫌弃……”
拿起酒坛,倾斜,撒到墓碑前,看着那酒一点点渗透到泥土之中,她终是有些疲惫的眨眨眼睛,不顾及地面上的泥土,坐了下来,轻轻靠在碑前。
父皇走了,大陈没了,只有她苟活三年,却终究被打回原形,在这场说书先生的折子戏里,温青青,才是唯一的女名角儿!
她蓦然觉得好生疲惫,眯了眯眼睛,眼眶温热,像是有什么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她却忍住了。
“阿九丫头,以后父皇不在了,不要再任性,好好留在容陌身边,他虽深不可测,但却是可托付之人……”父亲临终前,是这般说的。
可……
“父亲,你错了……”莫阿九轻声低喃,“他不是可托付之人,他……早已不要我了……”
“父亲,看了小北,我好像连最后的执念都没有了呢……”
“当初你逼着容陌娶我,父亲,你可曾想到,今时今日,竟是容陌逼我进宫……一场孽缘啊……”
“真的是孽缘呢,不过你放心,父亲,这场孽缘,由我而起,终将由我而终……”
无人回应。
莫阿九不懂,曾经那般暴躁的父亲,如今怎的就成了碑下一抔黄土了。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想了。
“父亲,若有来生,你当我爱人吧,”她轻声低喃,仰头,将酒坛中所剩黄酒一饮而尽,“你那般宠我,就再护我一世可好?”
这样,也许,她再不会为人所伤。
这一夜,这一方碑前,莫阿九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人的意识早已朦胧,最终只颓然靠在碑前的石阶,昏睡过去……
她做梦了,在梦中,她仿佛看见了父皇,穿着一袭白衫,手中一柄折扇,对她伸手,笑意绵绵。
莫阿九也笑了出来,伸手,想要随之而去,却陡然发现,父皇的脸开始变了……
“莫阿九!”男人的怒吼,径直冲进她的梦中,惊起一身冷汗。
太熟悉了……
“父皇?”她疑惑着轻声低喃。
可终究在看清眼前男子满眼焦急时,人已平静下来。
容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