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份文件落在茶几上。
顾凝安抬眼看去，拾花的动作顿住，只听顾凝安继续说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你不用担心以后生育方面会不会有后遗症，医生给的专业鉴定报告上有写。没有影响。”
顾凝安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如念书似得，说话间完全不顾忌顾凝安是否有话要说，将所有要说的事情一股脑说完。
“你的眼角膜我也会补偿你，离婚过后钱会律师会按合同上的金额打给你。”
顾凝安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听他说完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嘲一笑，手一松，拾了大半的花都被她扔了。
凭什么？凭什么？
“楚凡！凭什么！是不是你把孩子拿掉的！是不是你把我的眼角膜给她的！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顾凝安眼睛通红，用尽全部的力气嘶吼着。
楚凡起身，沉眸，抿唇，“我会给你补偿的。”
“呵……”顾凝安直勾勾的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狰狞可怕，“补偿钱吗？那得多少钱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绝望，我差点死了。”
泪水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楚凡忽然心中一动，不想在看下去。
“你自己冷静一下。”说完毫不留情的转身就离开。
等他离开，顾凝安颓然的倒在床上。
没关门，隔壁的声音落入耳中，“楚凡，凝安她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听见她在哭。是不是因为不想让我重见光明啊。”
“玥玥，不用管她……”
……
国购中心就在对面。
顾凝安随手试了两套衣服，在营业员异样的眼光中结账。
这眼神她太熟悉了。
怜悯、害怕、恶心。
顾凝安至若不理，路过一家童装店，不自觉得停下脚步往里看。
店员看见玻璃门上贴着的脸惊叫一声，顾凝安从幻觉中惊醒，低着头急忙走开。
“楚凡，我穿这样的裙子好看吗？”
“很美，玥玥。你很适合公主裙。”
与顾凝安擦肩而过的两人正侧着头互相望着彼此，顾凝安眸光刺痛。楚凡他竟然和白玥手挽手逛街！
自己百般拒绝温浩的温柔，他却已经光明正大的和白玥成双入对！
提着一身红裙来到卫生间换上，镜子前的顾凝安用化妆品将脸上的疤痕遮住，红唇微勾自嘲一笑。
顾凝安强行忘记刚才那一幕，转身出了卫生间，却发现外面有两人正在忘情拥吻。
“白玥，我已经将离婚协议拟好了，等她签字，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啊楚，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爱上你，可是我……”
男人欺身而上再次堵住她的嘴。
“别说了，等我。”
……
等两人走远了，顾凝安重新补了个妆，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医院。
“姐姐，你怎么了？”
顾凝安躺在医院的躺椅上晒太阳，盈眸水润。一个光头小孩子跑过来。
顾凝安听到声音侧头一看，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慌张说道：“别过来！”
小孩却已经停到了顾凝安的身前，“姐姐，姐姐不要难过，你看我也很丑的。”
顾凝安慢慢转头，小孩子半张都脸烫伤了，顾凝安放下自己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小孩的脸，“疼吗？”
“不疼的姐姐，妈妈说啦：遇上再难过的事，笑笑就过去啦~”
“谢谢小妹妹。”顾凝安抽抽鼻子，接过她递来的棒棒糖。

成了。
白玥终于听到这句等候多时的话，在楚凡的背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医生得了命令，最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然而雇主就在眼前他也没有多说的权力，问道：“取一片眼角膜还是两片？”
白玥闻言一怔，看见楚凡开始犹豫，她眼眸转动，痛吟一声。
“啊！楚凡，你在哪？我，我突然看不清你的身影了。”白玥一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着，故意往桌角磕去，办公架上的箱子被她撞得摇摇欲坠。
白玥快速看了一眼，一咬牙，装作不知道站在底下不动了，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捂着自己流血的额头，“楚凡我好痛呜呜呜。”
被打断思绪的楚凡，一听到声音就即刻回头捕捉身后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箱子快速朝着白玥坠下。
楚凡惊慌，眼睛中流露出惊恐，大喊：“白玥快闪开！”
说着，来不及思考其他，直接朝白玥扑过去。
白玥看着掉在地上的箱子，在楚凡看不见的地方轻吐一口气。
她伸手摸住楚凡的脸颊，手上没有章法，颤颤巍巍道：“楚凡，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好怕。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睛好模糊。”
冰凉的两只手被楚凡握住，他疼惜的看着白玥，“没事，你没事了。”
白玥不放过这个机会，眼神迷离，摇头，“不，不是的，你骗我，刚才是不是有东西砸下来了。你又救了我是吗？我听到了。医生，医生，是不是这样？”
她如受惊的小鹿，想要龟缩到自己的壳子了。楚凡不忍心的抱紧她。
得了暗示的医生，沉声，肃目，“楚先生，她必须尽快手术了。”
白玥尖叫一声，“楚凡，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瞎。早知如此，我就是饿死在外面也绝对不住进你家里。这样她就不会对我怀恨在心了。我，我就不会成为一个废物了，呜呜呜……”
楚凡被她这话逼急了，心中疼惜的不得了，转头面对医生，“现在，立刻，给她们安排一个手术台，先取一只眼角膜。”
一只？白玥没想到自己白演了这场戏，失望的挣脱开楚凡，“原来在你心中，我还是及不上她，算了，就让我瞎了吧，什么都看不见也好。”
楚凡紧紧锁起眉头，沉闷一刻，目露坚决，不看梨花带雨的白玥，侧头看向医生，“还不去？”
“玥玥，这只是她欠你的。我会给你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你别害怕。”
白玥的脸埋在楚凡的胸膛中，垂下的拳头紧紧捏起，指甲掐进肉里，犹不觉得疼。
——顾凝安，这次就先给你留一只眼睛，看看自己的惨样。
想到顾凝安醒来之后的绝望，她已经忘了楚凡还在身边，嘴角勾起，目光阴沉，整个人如同恶鬼一般，散发出阴测测的气质。
“别怕，一会儿上了手术台，我会在外面等着你的，不会有事。”
楚凡眼神温柔，以为白玥是在紧张，搂着，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声安抚。

顾凝安站在浴室，对着镜子。
“顾凝安你还有个人样吗？”
头上系着的绷带被她斯条慢理的解开，她剩下的一只眼睛里面没有光彩，没有聚焦，面无人色。脸上和肚子上的疤痕时刻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脚踏进浴池之中，顾凝安无力的躺在水中，闭上眼睛，一点点浸入水面。
“宝宝……是妈妈对不起你……”
“顾凝安！开门！顾凝安！”嘶哑的男声之中带着急切。
十分钟之前，医院之中闯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不顾医院息壤的人群，直接闯入咨询台，推开值班的人员，查询顾凝安的手机号。
弹出1499之后男子直奔十四楼，电梯都没他的速度快。
争分夺秒的来到顾凝安的房间号，门锁着。
“顾凝安，回答我！顾凝安？”闯进房间后温浩环顾病房却没有发现顾凝安的身影，却在地上看见了血迹，温热的。
听不到回应，里面滴答滴答的声音却不止，温浩一脚踹开浴室，冲了进去。
“顾凝安你是不是傻！护士护士……”
浴池里躺着的顾凝安浑身鲜血，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了温浩的声音。
之后一阵手忙脚乱。
两天后。
“病人的身体状态很不好，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
顾凝安恍惚醒来。
温浩将她扶起来靠在枕芯上，“总算醒了，在不醒来我就去叫医生了。”
记忆中温浩总是眉眼含笑的，顾凝安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温浩，你怎么来了？”
温浩板着脸，蓬头垢面，难掩英姿，将倒好的温水递过去，“我再不来看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为什么要救我。”顾凝安反问。
说着温浩来气，他已经知道了顾凝安和楚凡的事，真是没想到她会这个模样，眸子里藏不住怒火，“为了这样的人自杀值得吗！”
“对不起……”连连反问之下浑浑噩噩的顾凝安终于惊醒，心中一阵暖流划过。
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倒弄得温昊不知所措，他不再生气不顾一切的上前握住顾凝安垂下的手 ，将人往自己的怀里一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狼狈啊，我很心疼顾凝安！我不要求你别的。你多爱自己一点好不好？”
温浩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
天知道他有多想去杀了楚凡。医生说了，顾凝安先是被火烧，然后从楼上跳下来毁容，没几天又被楚凡拿掉了孩子和眼角膜，只要他再赶来晚一会，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顾凝安下意识的开口解释，无力的双手推开温浩，却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释，她舍不得楚凡，白玥一次次陷害她……对了！她还不能死，她要让楚凡看清白玥的面孔。
顾凝安撇开这个话题，“我饿了，温浩。”
轻叹一声，温浩二话不说就去打电话。
剩下顾凝安一人在房间里，她看着四周，薄凉的月色映入眼睑，没有温暖的时候不觉得冷，温浩来了却击垮了顾凝安最后一层防线。
嚎啕大哭起来。

楚凡循着刚刚从车上看到的身影，找到了顾凝安。
顾凝安已经从温浩手上接过了戒指，楚凡上来之后将两人都给怔住了，心中齐齐冒出一个疑问，他怎么来了？
楚凡却是二话不说，沉着一张与日月争辉的脸，直奔顾凝安而来，躲过她手上的戒指，在两人说话之前先声夺人，吼道：“顾凝安，你还是我的妻子！”
看向起身的温浩，凝眸肃目，一拳捶向温浩。
温浩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侧过头，拳头从耳朵上擦过去，打了个空。
顾凝安错步横在温浩面前，看着不可理喻的楚凡，怒声道：“你怎么打人啊！我不是你妻子了！”
楚凡讽刺的看着拦在别的男人身前的顾凝安，轻声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从自己的外套里拿出一本册子。
上面记录着顾凝安的婚姻史，顾凝安看了只想大人，这个混账，非让自己签劳什子离婚协议，又他娘的不提交，离不离的也不给个准话。
都快过去一年了，她还自认为是‘前妻’。
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不知道还还以为是她顾凝安出轨了呢！
顾凝安现在是恨得牙痒痒啊，不可思议的从楚凡指尖扯过这张纸，气的发抖，“你凭什么啊你，说离婚就离婚，说不离就不离，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吗！”
还好意思失望？神经病好意思失望吗？
温浩也被他这一手给玩懵了，绕过横在自己身前的顾凝安，与楚凡直面，“楚凡，你爱她吗？”
楚凡不理他。
温浩再问。
楚凡冷眼横过去，真碍眼啊这男人。“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说完楚凡就直接拉着顾凝安离开。
“放开我！”顾凝安大吼。
见着顾凝安也是不愿意，身后的温浩先是舒心一笑，然后一个健步上前，一手按在楚凡的肩膀。
楚凡转身要拍开，顾凝安被两个男人推到一边，然后温浩就是一个横扫过去。
没倒。
继续一个勾拳。
被躲过。
你来我往之间已经过了几十招，两人都穿着西装而运动不便，轻咳一声温浩还要继续。楚凡却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狠厉，说道：“我劝你别再动手了，否则女人你守不住，产业也守不住。”
一拳命中，楚凡被打的一个趔趄，却是嘲笑起温浩来，“知道你现在合作的厂家老总是谁吗？”
又是一脚过去，楚凡避开，回以一掌，“我的，叔叔。”
顾凝安上前追问，“你说什么？楚凡，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叔叔？”
楚凡不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温浩，冷笑两声，“私生子而已，不过……带着血缘关系，如果为了楚家给你们暗中捣乱，也不是不可能吧？”
“你真阴险。”并没有楚凡想象中的灰败，温浩只是淡淡的回道。
“把顾凝安还给我，资产可以给你，但给我公司里的员工一条后路。”温浩妥协。
顾凝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中动容。
这次她却打断了楚凡和温浩之间的较量，认真的看向楚凡，眼眶通红，“你爱过我吗，楚凡。为什么明明对我没有感觉，还要把我留在身边呢？”
楚凡心中动容，却是不动声色，“爱没爱过你都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的话里透露这霸道和坚定，让顾凝安知道她说服不了楚凡。

顾凝安被拉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向温浩，让他不要追上来。
余光却被他身后已经开始萎靡的昙花吸引了。
“昙花一现，原来这么快么。”顾凝安垂眸惨笑，低声呢喃。
温浩当然不会站在原地看着顾凝安被带走，追了上去。
车上楚凡一手随意的放在方向盘上，一手勾住顾凝安的脖颈，冷然说道：“让他不要跟上来，让他对你死心，否则我不但让温氏身败名裂，还会把他送进监狱，一辈子都不出来。”
顾凝安看到他眼中的杀意，令人从心底发寒。
顾凝安颤颤巍巍的从包里摸出手机，颤声说道：“你……你别乱来，我这就和他说。”
在顾凝安没有注意的时候，楚凡的眸中一暗，晦涩的看了顾凝安一眼，心中有股莫名的酸胀感。
电话响起，温浩听到了浇灭他心中所有热血的声音，那头的顾凝安在嘲笑他，“温浩，你真是傻，知道之前公司为什么一直有消息走漏出去吗，其实，我才是那个奸细。我是楚凡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没想到你真的对我那么好。谢谢你了啊，让我看了一出闹剧，现在，我要跟楚凡回家了。”
温浩脑中充斥这顾凝安的声音。
她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吐字清脆，尾声婉转，听来就知道是个温柔的人。
可是她在说什么，“啊，对了，我的演技不错吧，你刚才戒指递过来的时候我差点就感动了呢。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楚凡这么快就来接我了。乖乖的不要跟着我们了哦。哎呀，楚凡，不要闹啦。嗯~唔……”
电话被挂断了，温浩有些茫然的停在路边。
顾凝安从后视镜里看着温浩的车子被甩到后面，猛然看见了玻璃上的自己，眼睛哭肿了，鼻子也红红的，真像个小丑。
“戏演得不错，就饶了你情人的一条小命。”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刻意压着声音，这回在说话她的嗓子里就是嘶哑着的，“你要带我去哪？”
“你自己不是说了，带你回家啊。”楚凡朝着顾凝安暖暖一笑。
顾凝安看着他，这个笑容却让她想起了温浩，她心中一痛，扭开头。
车却猛地停下，顾凝安被惯性冲的一个前栽。
楚凡已经越过档位，将她贯在狭小的空间里，“你想什么，顾凝安？”
他半眯这眼睛，里面不经意的闪过寒光。
顾凝安试图躲过他，楚凡却将她给扳过来，沉声说道：“看着我。”
“你刚才还跟我撒娇了，其实不用演戏的。”说着楚凡已经朝着她的唇攻城略地起来，顾凝安双手支着他，拼命的往外推，眼睛里爬上红色的血丝，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推开。
“别碰我！你再动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顾凝安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急了。
楚凡轻笑继续开车，“行，你有本事。”